这“佛系套餐”确实难吃，所以，许梦安并没有吃饱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在许梦安的生活里，吃饭不再是吃饭本身。外面的应酬自不用说，每次吃饭都是有它的目的的。公司聚餐，是为了鼓舞职员的士气。和客户吃饭，是为了能够友好合作下去。可是，有时候吧，家里的饭也变味了。比如她昨晚亲自下厨，就是想借着吃饭跟女儿聊聊天。当然，天没聊成，还和女儿大闹了一场。 许梦安回到了办公室，给自己点了份麻辣烫。等外卖的时候，她一边琢磨着王老师的话，一边喝着咖啡。没有咖啡因的咖啡，其实不再是咖啡。喝它，无非是心理作用。仿佛没有它，就无法继续工作。 尽管，这只是一杯假咖啡。 真实是需要付出代价的，许梦安没有这样的勇气，也不再具备这种条件。她只能谨小慎微。 微信提示音，是于海。 于海也很谨小慎微，问许梦安在哪。得知她在公司后，才说，他路过新苗，想上来看看她。 他不是空着手来的，提着一盒子猕猴桃。那盒子不大，包装盒正中央是透明的，可以看到每个果实都浑圆匀称，像是模子里打出来的。 这是于海，他买东西就喜欢买最好的。如果钱不够，或者东西不够好，他就等。听说为了等到他那辆万中无一的车，他整整耗费了两年。 自上次新闻发布会之后，他们俩还是第一次见面。 “新年快乐。”于海笑着。 许梦安挺着大肚子给他倒茶，被他给拒了。 “不用，我自己来就好。” 他熟门熟路地找杯子，找茶叶，倒水。 许梦安这里不比于海的办公室，她来新苗的时候是这样，现在还是这样。所以，哪怕于海来的次数不多，但他仍然记得这里的陈设。 “不糟心啊，大过节的，还在办公室里呆着？”于海笑着坐下。 “习惯了。” “我以前可烦过节了，各种节都烦。一过节，就是没完没了的应酬，各种礼尚往来。今年冷冷清清的，蛮好。” “怎么？” “放心，鄙公司的运营一切正常，只是，老板我今年不想过节了。我昨天去自驾游了，一个人开着车，漫无目的那种。” “不错。” “岂止是不错，简直太不错了。你说，这出人头地到什么份上才算完？钱嘛，赚不完的，事情嘛，做不完的。这一切，总得有个头吧？我想明白了，往后我要学会享受生活，真实的生活。” “真实？”许梦安笑。今天是第二次有人跟她聊“真实”。 “或者是某种回归？” “真要回归，你还是先回归家庭吧。” “我想，”于海喝了口茶水，“但是，回不去了。等民政局上班，我就跟婉真去办手续。” “怎么……” “她心意已决，再这么耗下去，对她，对我，都不好。” “婉真都没跟我说这事。” “她现在主意大了，哪还需要跟人商量。前段时间，她居然卖了套别墅给我一个哥们。好嘛，都知道利用资源了。” “婉真一直都很优秀，各个方面。是你低估了她的能力。” “是，做我老婆，让她屈才了，这样说，你高兴了？” “我一点都不高兴。我是你们的媒人，你们要是离婚了，就说明我这个媒人不称职。” “你是媒人，你又不是什么调解夫妻矛盾的街道大妈。就算你是大妈，也不关你的事……” 这时，许梦安的麻辣烫到了，小荷送了来。 “你就吃这？”于海很是惊诧。 “想吃就吃了。” “那什么，姑娘，你给我找个碗来。”于海对小荷道。 小荷皱皱眉：“啊？” “吃你们许总监一点麻辣烫，你还有意见啊？” 待小荷给于海找来碗筷，他不客气地从许梦安碗里夹走了大半的食物。 小荷笑着走了。 “别说，这家麻辣烫确实不错，有点咱们学校二号食堂的风味。”于海说着。 他们当年上大学时，学校有好几个食堂，唯有二号食堂是对外承包的。可能是这个缘故，二号食堂的东西总是更美味些。 “什么就二号食堂的风味了，这家麻辣烫，不过是下料足，油也多。什么东西这么做都香。” “这就没劲了啊。” “我只是实话实说。”</p> “那你还吃？” “偶尔为之，有什么关系。”许梦安不想吃了，擦了擦嘴，“真的不能挽回了？” “谁和谁？你和我？” “滚。” “是，非离不开了。”于海想来也不再习惯这种油腻的食物，到底没能继续往下吃，把碗筷一推，“婉真说，不离的话，我这辈子别想看到我的两个女儿了。” “要不我去找她聊聊……” “聊也没用，算了吧。你自己这都乱得跟什么似的，我和她的事，你就别操心了。我不会亏待她，我的财产该怎么分割就怎么分割，把我这个人割走一半都无所谓，只要她善待我们的女儿。” 许梦安长长叹了口气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。 于海和婉真结婚那天的事，许梦安还记得很清楚，就像是没多久前刚刚发生的。 那是她见过的最美好的婚礼，比许梦心的还要令人难忘。 许梦心和老贾，是什么贵就用什么。于海不一样，前面说了，他是什么好就用什么。不是所有贵的就是好的，同样，也不是所有好的就是贵的。 于海给婉真准备的婚礼，是着实用了心思的，这些心思，本身无价。婉真喜欢百合花，他就用百合铺了一整条厚厚的花毯。婉真喜欢听民谣，他就请了她最爱的民谣歌手到场助兴。 他抱着她走过花毯时，全场落下了百合花瓣雨，众人不无惊呼…… 可是现在，这样一对佳人，居然要离婚了。 “别费心了，也别找婉真说什么。”于海站起来，“对了，你妹夫现在什么情况？” “嗯？” “总得做点事吧，”于海递过去一张名片，“我朋友，做服装的，让你妹夫去他公司试试看。” “谢谢你。”许梦安接过名片。 于海看了许梦安一眼：“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，你早就过了耍酷的年纪了。”